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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著鄭捷的父母跪在捷運站,一再落淚磕頭跪求原諒,我從揪心到眼眶濕潤。身為三個孩子的媽,我瞭解,百分百地瞭解這對接受台灣媒體、部分人民「公審」的父母的痛。

 

「我相信檢察官這次會判他死刑」「希望能速審速決」「希望他下輩子能好好的做人」,從父母口中說出這些話有多難、有多痛啊!

 

在很多朋友的眼中,我算是個盡責、認真的媽媽,在許多師長的眼中,三隻米格魯也算是優秀的小孩,但是:

我常常被孩子氣到彷彿快要中風;

我常常在夜深人靜時,獨坐,擔憂孩子的種種到落淚;

我常常感到茫然和挫折,不知該如何處理孩子的問題,渴望得到老爺子的支持,卻有時會演變成夫妻的爭吵;

我偶爾接到學校老師的來電,告狀大米格魯在學校的不適合行為;

我也曾被其他家長,態度溫和、卻用詞犀利地要求我要「好好教導自己的小孩」;

我也曾和輔導老師約談過,討論教養的方法。

 

可惜,孩子不是個「東西」,不是個可以受父母完全控制擺佈的「東西」,他/她有思想、有個性、有脾氣。你告訴他往東走,他偏偏就是要往西行;你要求他不要做這個,他執意就是要違逆。對孩子而言,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,有時候周董一句不經意的閒聊更勝過父母的十句叮嚀、百句提醒。如果,教養小孩是件簡單事,那為什麼一本又一本的教養書高居書店暢銷書排行榜、一場又一場的親職講座爆滿再爆滿?

 

想想,一路成長,我們也是不聽話、不受教:

爸爸媽媽叫我們要用功讀書 我們卻是臭臉轉身進房甩門;

爸爸媽媽提醒我們要添加衣物 我們卻是臭臉、口中發出「嘖」不耐煩聲、翻白眼;

爸爸媽媽叮嚀我們要早睡早起 我們依然KTV唱到夜深,隔天睡到太陽曬屁股;

爸爸媽媽再三交代要多吃蔬果、少吃辛辣油炸物 我們照樣我行我素,三天一個麻辣鍋、二天一塊炸雞排;

爸爸媽媽建議我們選填某個學校科系 我們很不以為然地回嘴:你們懂什麼?我們有理想、有抱負,念大學不是只為了賺錢,那太俗氣、太銅臭味了。

爸爸媽媽小心翼翼地分析我們交往的男朋友/女朋友不是個適合結婚的對象 我們可以賭氣三天三夜不吃不喝,甚至離家出走私奔去,因為我們就是非君莫嫁、非卿莫娶。

還有太多太多的不聽話、不受教....

 

孩子的不聽話、不受教都是一樣的,差別只是在於我們比較幸運,我們的不聽話、不受教沒有釀成無法收拾的悲劇,否則,今天跪在那裡向社會大眾道歉的可能就是你我的父母。

 

如果不是當事人,你是很難想像或體會教養孩子背後的艱辛和挫折,縱然你生養過小孩,依然不會知道別人家管教小孩的難處。有時,相同教養步調卻可能養出個性、態度、反應截然不同的孩子。正因如此,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說服我,我們又有何理由、立場去臆測或斷定哪一個家庭的功能崩壞?去指責哪一對父母應該為他們的孩子的行為一起負責任?

 

依照目前社會的氛圍,鄭捷被速審判處死刑(甚至迅速地執行死刑)是可以預期的,只是,父債、子都可以不用還了,又是哪一條法律規定成年加害人的父母必須出面跪著道歉,接受社會的公審?媒體輿論連日要求鄭捷的父母出面說明、道歉,難道不是一種對加害人家屬的霸凌?我常說:唯有被害者才有權利談論及選擇是否原諒加害人,這種公審式的輿論壓力,和執行死刑相同,除了可能宣洩報復式的情緒、滿足大眾偷窺他人隱私的慾望外,道完歉後,社會大眾又得到了什麼?

 

有人說,養出鄭捷這種敗類,應該給他的父母一點懲罰。我不知道這些人口中的懲罰的依據、界線在哪裡,但是,我知道鄭捷的父母必須帶著兒子的滔天大罪、對社會的虧欠、羞愧、懊悔、良心的凌遲度過餘生,對他們而言,這就是一種最大的懲罰。

 

「加害人的家人,是不配擁有幸福的。」,2008年日本秋葉原街頭隨機殺人嫌犯的弟弟,在事件發生後近6年,承受不了媒體追殺與旁人異樣的眼光,今年2月自殺身亡,在自殺的前一週,他寫了含有這句話的手札寄給媒體。兒女無法選擇父母,同樣的,兄弟姊妹也無法選擇自己的手足。我無力改變嗜血媒體的生態,但是我們絕對可以選擇拒絕成為幫兇,不要轉寄或散佈任何搜尋無辜加害人家屬的新聞、報導,就讓被害人家屬,和加害人家屬一樣,依照他們自己的想法和步調,在他們認為安全的空間,療傷,一輩子。

 

http://udn.com/NEWS/NATIONAL/NAT3/8693113.shtml#ixzz32Ql4YKVW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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